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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谈沈公堤
发布时间:2025-04-29     作者:张炳江 季耀祥 周荣华


近日翻阅地方文献,关于沈公堤的提法,颇有疑惑。


1996年版《海门县志》中记载:“北宋至和年间(1054—1056),知县沈起(兴宗)筑海堤,由范公堤向东南延伸70里,称‘沈公堤’,以挡咸潮。王安石作《海门县沈兴宗兴水利记》记其事。”2013年版《海门市志》中记载:“北宋至和年间(1054—1056),知县沈起(兴宗)筑海堤,由范公堤向东南延伸70里(余西至吕四场东南料角嘴),称沈公堤,统称范公堤,以挡咸潮。王安石作《海门县沈兴宗兴水利记》记其事。”《海门市志》与《海门县志》一脉相承,区别仅以括号说明具体方位——余西至吕四场东南料角嘴,这不免使人生疑。一是余西至料角嘴不止70里。二是余西及以东余中、余东北海边,系通州地域,海门知县怎会跨界去州境海边筑堤?三是北宋时海门究竟在哪里,非要到北海筑堤?


笔者研读了系列地方文献,与大家共享体会。


 

沈公堤之名来历

 

明嘉靖年间,海门知县吴宗元有诗《沈公堤》:“捍海功成百代崇,蛇龙区薮尽耕农。当年不有临川笔,到此惟知有范公。”(古海堤是近千年来沿海居民同海潮斗争的产物,统名范公堤,乃后人归美前贤。)临川,指王安石,意为有了王安石的文章,后人才知道有沈公堤。那么王安石是如何叙述沈公堤的呢?王安石在《海门县沈兴宗兴水利记》中这样叙述:“以余所闻,吴兴沈君兴宗海门之政,可谓有志者矣。既堤海七十里以除水患,遂大浚渠川,酾取江南以灌义宁等数乡之田。”


从王安石文中分析,他作此文时沈兴宗已离任,王安石进行了田野调查。他在文章里强调了一个“南”字,即从南江里面引水,一方面利用开挖河渠的土筑堤,一方面由南而北灌溉农田。可以认为,海门筑堤在东海岸,东海岸呈南北偏西走向。

 


古文献关于沈公堤的记载

 

(一)北宋刘弇的《海门按田陆琼桥壁》


刘弇(1048—1102),北宋元丰二年(1079)进士,任海门主簿6年,被誉为韩文公文学传人,在海门留下20多篇诗文。其中任职笔记《海门按田陆琼桥壁》中写道:“在东下沙者。少前,济丈泾,抵蒋洴。蒋洴少通,道垾中绝如决,蛇、眴,潮汐去来,比他处尤险。澁者也,李善璨、左素、三瘠田在焉。已而望东沾,求陈杨符,故登醎水垾绝处,悼仁孝村。逃者不复,故田为莽墟。追念禹功,怆悢者久之。”


文中的“东下沙者”,即来到东海边;“道垾中绝如决”,即行走在海堤上(那时没有沈公堤一说),已经被冲开了缺口;“登醎水垾绝处,悼仁孝村”,即登上防止海水的沈公堤岸头,悼念坍入东海的仁孝村,感慨不已。其时,不过离沈公筑堤20余年。可见,沈公堤在东海边上,南北向。


(二)明弘治《两淮运司志》


掘港场、吕四场在古迹条下记有范公堤,北海其他诸场均无范堤记载。查阅明嘉靖《两淮盐法志》可知,从吕四到石港,均为海防新堤,又称范堤,系新修,实际为明代崔桐《修筑捍海堤记》所记的海堤。


(三)明嘉靖《海门县志》


沈公堤在县治东、北。即沈公堤在北宋海门县治的东面、北面。


(四)明万历《通州志》


沈公堤在县治东、北。


(五)清顺治《海门县志》


顺治《海门县志》有《海门县新旧总图》,沈公堤呈南北偏西向。


(六)清康熙《两淮盐法志·吕四场》


范公堤坍入江南。


此范公堤,无疑是沈公堤,位于南北向东海岸。“江南”不是长江南岸,而是指长江主泓道以南,即江水的南部。沈公堤不是一下整个坍入,而是从南头开始逐步坍塌。沈公堤位于县治东面海岸,北西向,直至大河口。大河以北,为海门北荡,吕四场迁入后,继筑海堤,也称沈公堤。大概就是顺治《海门县志》载图上的沈公堤。


(七)清光绪《通州直隶州志》


至和中,海门县知县沈起筑堤七十里,自吕四至余西,延接范堤,称沈公堤。也就是说,堤的走向为东西方向,在北海南岸。


可能1996年、2013年海门志关于沈公堤的叙述,受光绪《通州直隶州志》影响。

 


清光绪《通州直隶州志》记载来源与分析

  

南通知名文史学者管劲丞研究发现:“各场海堤非唐宋捍海堰。”“安石谓其堤海七十里以除水患。所谓自吕四至余西者,盖承崔桐范堤沈续之说。余西达吕四,不止七十里也。”


这段话有四层意思:一是各场海堤非唐宋捍海堰。查阅明弘治《两淮运司志》,掘港场、吕四场在古迹条下记有范公堤,北海其他诸场均无范堤记载。查阅明嘉靖《两淮盐法志》,从吕四到石港,均为海防新堤,又称范堤,系新修,实际是崔桐《修筑捍海堤记》所记的这条海堤。二是沈公堤长七十里。与王安石《海门县沈兴宗兴水利记》所记相符合。三是余西抵达吕四,不止70里。各场范公堤长度,盐法志有记,余西、余中、余东、吕四四场范公堤长度在百里以上。四是沈公修堤自吕四至余西者,是崔桐所说。


在所有资料中,管劲丞是对“范堤沈续之说”提出自己见解的第一人,但又指出“范堤沈续”是崔桐所说。


崔桐(1478—1556),明代翰林院编修、历史学家,海门人,他的学说几乎无人怀疑,也不应该怀疑。那么崔桐是怎么叙述的呢?我们查阅崔桐所著的《修筑捍海堤记》,细读原文发现,著清光绪《通州直隶州志》时可能误读“沈公起令海门续范堤而东抵吕四”句。其标点应该为:“沈公起令海门续范堤而东,抵吕四。”而著光绪《通州直隶州志》时则误读为:“沈公起令海门续范堤,而东抵吕四。”


为什么会误读?可能受明嘉靖中期以后旧海门地形地貌的影响。明嘉靖二十九年(1550),知县刘烛奉命筑堤,就是余西至吕四之间。明嘉靖《海门县志》中记载:“四至,东至料角嘴八十里,西六十里通州地,东二十里属海门。西至通州界一十里,南至扬子江三里,北至海二十里皆州地。”明嘉靖筑堤时,旧海门只有余中到南通10里、吕四场20里地,其余均属通州。


大概“西至通州界一十里”属余西场,故有余西筑堤,东南至吕四一说。但这是明嘉靖时的堤岸,并不符合北宋情况。


《修筑捍海堤记》中记载:“比邑(紧靠县邑)之场曰吕四、曰余东、曰余中、曰余西、曰金沙。堤之阙宜补,夷宜筑者,共为丈二万八百(约69公里多)有奇。”不就是所宜补、宜筑的新堤吗?何来旧堤?如在沈公堤处修堤,崔桐的《修筑捍海堤记》能不记载吗?


《修筑捍海堤记》中写道:“范公之后,沈公引之;沈公之后,寥寥数百禩无闻焉。”意思是,范公筑堤后,沈公继筑,其后数百年,再没有听闻谁筑堤。原来,在有海防新堤之前,从吕四到金沙,除个别自筑的外,从未有过海堤。


崔桐这篇记中追述了海堤之源:“赵宋文正范公,司课西溪,谋筑场捍海,自泰以抵于通;沈公起令海门,续范堤而东(学习范仲淹在东海边筑堤),(北)抵吕四。”由于明代对四迁县治记忆较为清楚,没有疑义。到清乾隆及以后,海门旧县不复存在,以金沙四迁海门的地形地貌来研读《修筑捍海堤记》,难免有误。


清光绪《通州直隶州志》的误读来源于清乾隆《通州直隶州志》,清乾隆《通州直隶州志》的编纂者是高邮人夏之蓉。夏之蓉是著名学者,但不是当地人,对于这么复杂的情况不够熟悉,误读情有可原。北宋时尚没有余西、吕四场名,北海诸盐场、包括吕四场均不在今处。

 


宋及明清海门的基本方位

  

(一)文献记载宋朝海门方位


宋时海门距离北海遥远。一是明代崔桐纂嘉靖《海门县志》记载:“县治初与崇明比境。”二是明正德《崇明县志》中有崇明区域图,崇明距离江南宝山较近。三是宋《舆地纪胜》中记载:“通州入海当由料角及东沙汲域。”南宋料角与明料角非一处,但可证明,海门距离崇明较近,距离北海较远。此为明正德时崇明区域图,宋时可能更近。四是北宋《太平寰宇记》中记载:“距通州隔海二百多里。”“东南至海,州下口、海门县界六十里。”五是北宋元丰《九域志》中记载:“距通州二百十五里。”六是明嘉靖《海门县志》中记载:“北迁礼安乡。”七是明万历《通州志》中记载:“海门县附——三迁铺在县东三十里,新桥铺在县东五十里,沈家铺在县东七十里,旧县铺在县东九十里。”旧县铺就是一迁县铺,明万历时海门县在金沙,距州40里,加上县东90里,即一迁县距州130里。


据以上文献数据,可画出宋时海门大致方位示意图,宋时海门距离北海遥远,东海边岸线当在百里上下。


(二)文献记载明朝四迁海门方位


明嘉靖《海门县志》中记载:“距离东海九十里,与北海相距四十里,距通州四十里。”


(三)清乾隆时旧海门移民辗转迁到兴仁


清乾隆时兴仁为海门乡,后为静海乡,称新地,距北海约20里,与诸盐场差不多在一条东西线上。其时的东与北,与宋时大相径庭。由于地球自转的影响与长江规律性的作用,北海不断淤浅,长江先北侵后南移,旧海门先没江后涨海门厅,地形地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令人“不识庐山真面目”。


方位不同了,理解旧志的东与北就不同。宋时海门的东与北,均在西北向的东海边上;清乾隆时海门的东与北,都在北海边。按习惯性思维,可能误以为北宋时海门的东与北也在北海边一线。清乾隆州志误读崔桐的《修筑捍海堤记》不足为怪,后人误认北宋方位,也在情理之中。


百味人生在阅读,洗净尘埃是芳华。以上仅是作者一管之见,权当抛砖引玉,盼名家同好指点迷津。


(作者简介:张炳江,海门区政协环境资源和城乡建设委员会主任;季耀祥,海门区史志研究会会长;周荣华,海门区史志研究会副会长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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